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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百零四】

我在那块大石下坐了很久,手中的命灯先是裂成碎片,继而又逐渐化作细灰。

至夜,楚介寻到此处,仓皇地与我疗伤。

“怎么打成这样?”

他问我,“东西到手了吗?”

愁云密拢,虫豸希声,一片废墟中,唯听几只夜枭叫得古怪。我眼珠一动,哑声问他:“初时那一老一少,你可见过?他二人如今去了何处?”

“你说他们……”楚介顿了顿,霍然抬眼,“你是说——难怪,难怪,任谁遇上这种事情,也不肯甘心认栽的。原来是设了这样一个局。”

他翻手发了数封灵讯出去,不多时,哑声道:“你猜得不错,如今外面沸沸扬扬,皆传是你劫走圣丹。实则虚之,虚则实之。好一个暗度陈仓,今次是我们技不如人。”

我不作声。

早该料到的——敢在如此风口浪尖亲身犯险的,哪会是无能草包。

什么押送重宝?不过是被人抛出的香饵。

只恨我……

只恨我利令智昏,愿者上钩。

楚介懊恼连连,末了,一咬牙:“这哑巴亏不能白吃,西菱,咱们走,敢算计小爷,看我不把他底裤都扒下来!”

我看向他,心底些微存了希冀。

也许我还能追回圣丹,还能……救回佴释之。

我强撑伤体,复又寻了十日。外界流言甚嚣尘上,说什么的都有,却没有一条是用得上的。

“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。”楚介对我说,“也许是合欢宗那孙子,他一向见不得你好。”

我站在屋顶,对着西山惨淡暮色,只静静地看。

楚介又怏怏立了半晌,口中才迟疑道:“不仅如此。这几日细探来,我却有个猜想……恐怕那圣丹,也只是什么人扯出的幌子。”

说罢,一叹气:“事到如今,追悔也无用。先前你冲动行事,已露了身份。依我看不如避避风头。你——西菱,你作何打算?”

作何打算。

作何打算。

“我在等。”

“等?”

我微微阖眼,“先时我为烟雨楼卖了百余年的命,要他们照看佴释之。如今他死了,其人却轻飘飘一句渡劫带过。我怎么甘心?”

“我绝不甘心。”

“他们欠我一个交代的——若不肯给,我便上门去讨。”

“这!”楚介遽尔变色,一旋身,按住我的肩膀,“你冷静些!西菱,如今是什么年月光景,你偏要四面树敌,莫非执意找死?”

我拍开他的手。

“我不找死。”

“我此来,正是要争一个“活”——从前羊舌盖献祭寿命来杀我,虽未能成,却也叫人见识了他那禁术的厉害。我很想要,奈何苦寻不得,哪怕往烟雨楼也没求到——我知道有的,只他们不肯给罢了。”

“可如今不同了。佴释之一死,我活着也无意趣。术法——或者圣丹的下落——他们总该给我一个的。”

楚介怔怔看着我,半晌,似是不可置信般摇了摇头。

“你真是疯了。”他喃喃道,“你们这些妖女,有一个算一个,都是疯子。”

“西菱。”

他胸膛起伏两下,是在克制,却到底压不住满腔惊怒。

“你,还有那个燕初——”

恶语还未出口,他猛然别过头,顿了顿,忽然抽手甩了自己一巴掌。清脆一声,周遭的和风也为之冻结。

少焉,他看向我,眼眶有些红,从牙缝里挤出字来:“西菱……你若真如此,你自己倒痛快了,却把我置于什么境地?你忍心教我眼睁睁看你去死?”

“你我相识数百年,多少坎都闯过来了……好歹活下去。”

我盯着他的眼睛,俄而,轻声开口。“从前我也觉得燕初莽撞,怨她背着我送死。我那时觉得,她死得荒唐。轻飘飘送了命,像一场笑话。”

楚介面色如灰,嘴唇颤了颤:“你……”

我笑了笑:“如今我才明白,刀不落自家,便不会觉得痛。人到了这一步,要做什么,是由不得自己的。”

什么从长计议、来日方长。

他死了,仇家高坐明堂。我哪怕空活一日,都是磋磨。

“不就是圣丹……”

灵讯忽闪,打断了他的话。我展开它扫过一眼,便收起来:“我要走了。”

“去哪里?”

“烟雨楼——你瞧,他们还是答应了。”

“是圣丹的下落?”楚介问得急促。

“是禁术。”我展眼一望,西山吞没残霞,夜色已深。“圣丹……虚无缥缈的东西,也许从不曾有过。若从头便是谎言……罢了。”

“不、不。”楚介目光闪烁,“西菱,你再等等……”

我静静对着他,直到他收了声,素来无挂无碍的眼睛里弥上愁苦和悲哀。

“别这样。”

我看看他,想说“保重”,心下叹了一叹,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
“若有来日,请你吃酒。”

我转过身,背着他挥了挥手,祭出飞剑乘风而起,再不回头。

一路也无话。

赶到烟雨楼总部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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